怨偶天成
怨偶天成
楼烛烬沉下视线,略一感知,同她说得一样,一颗死心无用地摆在胸腔内,探不到一丝动静。但手触到的肌体却是温热,他现在是个半死的活尸? 恍如梦寐。死而复生的人还未想好要说什么。他看着眼前的女人,面容柔糊,被池内的热烟抹得像个梦魅,一切落在眼里,都不真切。 若生爱人心,便可重回阳世。 他忆起绯茸刚刚所说。可为何是他的心?而且,她要他的心,也许是,只要。 可还有得选?世上没有一个契约完全公平,弱者过于惜命,由此,才遭人奴役。 楼烛烬不想,也不甘。 “我知道魔尊会觉得这等约定实不公平。” 女人不知怎猜到的,她笑得很和气,带着商量:“不过我希望您还是再考虑,为自己,也为……您的弟弟。” 他一下抬起眼,话音里带着寒意:“你知道胡诌的下场。” “魔尊,还真是冷漠啊。”绯茸叹了口气,像有点怨,又有点累,她抚着被扼出红印的脖,又坐池边,“您出事后,东夷国皇权变更,现在不是楼氏在坐那位置了,不过您弟弟,肯定是活着的。” “你要说的就这些?” “当然不是。您死后,东夷国群龙无首,早归降多年了。两国结盟,为表欢庆,每隔千年会举办盛大活动……” 故弄玄虚。绯茸停下来。两人现下正背对着,她抬起头,眼睛像落下的星星,恰好失到楼烛烬的脚边。 魔尊垂下视线,眼瞳里,尸一般地冷。 他大概在考虑杀她的时机,不过在绯茸眼里,还以为是魔尊很有耐心。 她说:“东夷国向来重武,我记得民间,常有‘死斗’的活动,将奴隶置于竞技场,与兽搏命。这习俗,我们觉得很好,每隔千年,便选出五对玉女金童,扔到魔山里厮杀。名也取得极雅致,叫……甘露宴。佛法里说,甘露即涅槃。” 幽人白玉观,大士甘露灭。 楼烛烬冷哼一声,确是虚伪的仙族能干出的事。假借佛法名义,高尚地,要人去死。 楼烛烬的胞弟也会在其中? 绯茸接着说下去:“我听得消息,您的弟弟这次恐也会参加。” 星悬……魔尊在心中暗念。虽是异母所生,但从小前襟后裾,亲近得同气连根。 可他的弟弟不擅权谋,加之过于力弱。如今,没了他的庇护,下场难想。 但楼烛烬是硬骨头。 带着不知是何滋味的笑,他说道:“生死有命,我等是败者盗寇,有何好去再争。” 啪、啪、啪…… 绯茸忍不住鼓掌: “魔尊果然好气量。但骄兵常败,我还是喜欢您这样的哀兵。” 谁懂她是何真意。短短片刻相处,楼烛烬识得,眼前人,只空有女子的皮相,内骨子里,不知塞得会是何等祸水。 但他又是什么好东西? 可两人都生得很好,站在一起,真是话本子里登对的才子佳人。 才子佳人,现在各怀鬼胎。 却只听得两人的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心底各打的腌臜算盘,都掩在漂亮的皮囊之下。 还是绯茸先开了口: “魔尊不想复国吗?要是这个还让您动不了心,那我也就认了,确实没辙了。” 楼烛烬的眼神微动。果然,对他这种人来说,亲人重要,但还是比不过权力。唯有权力能让其,俯首称臣。 “不说话我就当您同意了。不过还是事先说好,请要将‘爱我‘这件事,提上日程,而且是比其他任何都重要的事。” 女人说话像是个商人。嘴上说的是男女情事,倒是把不可议价的感情,称斤掂两,要人按着要求估买。 他不会爱上她的,绝对不会。 心底暗潮滚涌,面上,照旧是冷冰一块。楼烛烬点了头,只说声:“好。” “魔尊,聪明人!相信我们一定会相处得很愉快。” 绯茸听到他的肯定的答复,一时激动,站起身,和楼烛烬面对了面。 本来是没有其他事了,偏偏她的眼睛不安分,往下稍瞥了点,又笑道: “不过,聪明人也得穿衣服。” 浴池内,一阵尴尬的沉默。 楼烛烬闭上眼,听天由命。他想: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女人。 绯茸究竟是怎好说出口这些话呢。楼烛烬扶额,这等契约,同这女人的行事一般,都像个玩笑。 但偏偏是她。 他与她,现下怨偶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