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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飞狗跳,地狱速递

    简单来说,二十二岁意外死亡的高启盛去投胎,发现他哥受高人指点,给他买了下辈子别自尽的投胎保险,88888888,吉利之最,保证活过二十八,童叟无欺。

    “高启盛又死了——”

    地府全员如临大敌,本就是多事之秋,最近人间自杀率高居不下,投胎处愁眉不展,活太多了,年底上赶着冲业绩,高启盛的名字写了快四十九遍,每次他下地狱都闹得天翻地覆。

    这位,近年来的跳楼大赏榜首,京海市人型比格第一忠犬,高启盛又又又非法闯入VIP通道,劫持电梯径直往第十七层石磨地府去,嘴里念念有词,喊得必然又是他哥的名字。

    “说吧,怎样才能消解我哥的业障?”

    “小高老板你放过我吧!!!”

    慎刑司的鬼差百八十个竟然无一敢拦,可怜登记员文弱书生一枚,握着判官笔看着他从不知何处掏出的冻鱼瑟瑟发抖,扑通一下就给他跪下了。

    “难不成你还想下十七层地府陪你哥坐监吗,哪有轻罪重罚的道理?”

    “我不喜欢这个回答。”

    “不是,就是我给你开绿灯,阎老板也不让啊!”

    阎老板听说灾星,不是,贵客大驾光临,派了龙头虎面亲自招待,唐小虎下地府后真的长了个老虎头,眼中带笑望着他,二十八岁的小高老板哪,你掉的是陈书婷打包的经典情侣款江诗丹顿,还是二十二岁生日强哥送你的浪琴索伊米亚?

    你当你是徐江在哄他家带电衰仔呢?

    高启盛还活着的时候吃硬也吃软,不过这两种手段都只是他哥限定,他刚要发作,旁边唐小龙眼疾手快递上来两杯东西,左手威士忌右手老陈皮,俨然早就想到他多挑剔。

    业余这么熟练,看来没少接待过自己。

    前四十七个高启盛都死于一种献身情节为前提的自尽,没一个活过二十八,且死相千奇百怪,一丝不挂的有,刀抹脖子,子弹打筛更是习以为常,还有碎成四五块,下来才堪堪缝好的,正在第九层地府复健,努力驯服四肢中。

    完好版本的高启盛看一眼这样的自己就要爆炸,不用想,那位的脾气肯定会比他更怪。

    地府的时间线是个莫比乌斯环,万事同时发生,古今旦暮混为一谈,时间连绵不断地回环,不可与人间同日而语,在这十八层同时存在几个一样的人也不是没可能。

    零零年意外死亡的高启盛碰巧和二一年的高启盛同一天下地府,排他后面的老弟很自来熟,介绍说现在地府历在二零二一年,阎王沉迷于一个叫把妹王的游戏,据说是他合作对象路西法做的,还把自己和下属全体画成白发美少女,头上尖尖角,尾巴冒桃心,活脱脱一群魅魔人设。

    这下好了,地府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跟拳皇准备动作似的左摇右摆,接引处给他前面的那人当啷当啷扭着脖子,也不知道这人眼睛怎么对焦的,在资料卡上对着他的脸摇摇晃晃半天,在脖子上给他盖了个子弹印子似的红章,后面标记一个四十八。

    “恭喜恭喜,”盖章的用羊rou串味儿浓厚的口音对他说,“七七四十九,还差一次要解脱,再轮回最后一次,您就可以脱离高家,转世做个正常人了。”

    还年轻的高启盛自动捕捉到脱离高家这几个关键字,他呆了一瞬,接身份卡的手都滞得慢了些。

    地府分发给他的身份名牌上挂的照片会动,他反过来一看,是个脖子左摇右摆的男人,穿一件蓝白条纹衬衫和修身马甲,锃亮的背头用发油抹到脑后,平白增高三厘米。

    “是不是搞错了,”还梳着限定版三七分的顺毛比格犬伸爪质疑,皱着眉问,“这不是两千年的我吧?”

    “确实不是,”引渡员声音轻快地说,“没所谓啦,你是小高老板还是高启盛同学有什么关系?总之,直到下辈子,你都是你哥的好弟弟不是吗,况且再活几年,你就会长成这样,别不信。”

    “……我一没吃新疆馕二没碰摇头丸,怎么可能会摇头晃脑走出这样六亲不认的步伐。”

    “地府现在的时间流速和人间不一样嘛,这个是和你同一天来我们这报到的那位,不过当时引渡你的不是我,是我同事,她很喜欢这张哦,但是讲真的,我最喜欢的还是你拿冻鱼锤李宏伟的那张,昆汀级别的名场景。”

    高启盛看她的眼神从迷茫变成离谱又变成看智障的临终关怀,但对方显然阅鬼无数,更慈悲为怀地看回来,说算了,看在这是你以高启盛这个名字最后一次转生的份上,我派个讲解员给你透个底吧。

    “看到那边电梯了吗,二零二一年的你哥关在十七层,他的罪是你十倍多,在人间已经判过,在这里他还要被石磨碾五十年,才能换一具好rou身重返人间。

    “那我的罪够和他用同一个石磨吗?”

    “我说你们男同别太荒谬…死同xue的待遇不是给兄弟用的……你现在只有一条谋杀同学罪名。但是十年后你会有很多,尤其是自尽,阎老板最讨厌自尽。”

    如果你搜索高启盛薄薄一册生死簿,你会发现“哥哥”这个词汇占比百分之九九,多少岁被宣告死亡的高启盛都不例外。

    比起霉运这个常驻嘉宾,自愿的自尽更像是他结束生命的固定节目。

    这一年他打曹斌的时候挑得不好,对方没醉到任他鱼rou的地步,搬砖和石头齐飞之后,两人双双躺在白金汉门口同时咽气。

    高启盛死前还在想妈的亏死了,再晚死一点他还能拿上第三学年的奖学金,哥说鱼档的租金又涨价,用脚趾都想得到是龙虎兄弟吃了供奉,却还装聋作哑仍旧打乱了顺序,狮子大开口要那等离子电视。

    下辈子你两投胎成等离子电视得了。

    厄运从来不甘心做单行本,它立志成为连续剧,没有最臭只有最长,在贴了黄胶带的液晶屏里一播就是三百六十五集,专挑每晚六点半高启盛回家时分准时催泪,哥哥把围裙翻过去,欲盖弥彰,一节草纸撕成三条,潦草地裹住指节上的刀伤血印,他已经习惯了把生活最丑陋一面藏在背面,只留微笑给弟弟meimei看。

    你要知道哦,引渡员说,作为人身来到这个世界是非常不容易的,如果你不珍惜,去割腕服毒,跳楼溺水,阎老板一瞪眼,就得打入枉死地狱,再也别想为人了。但二十二岁就死掉的你呢,珍稀物种,是个很极端的个例,你死因不是自尽,我的意思是,总是为你的哥哥献出生命不是个好习惯。

    在世的人哪,遇到多大的困难,也要逼自己活下去,自尽是逃避的表现。她指了指墙上的照片,说,老板特意挂在这的,特别敬告某些自以为殉情是真爱的年轻人们。

    高启盛抬眼去看,那是一栋骑楼样式的建筑,二楼挂了红绸子,也在风里飘飘荡,一个穿白衣的人在往下探看,地上躺着两具躯壳,其中一个长着和自己一样的脸。

    若是这么说,古今中外多少至死不渝的痴男怨女,岂不是都廉价,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而白白殉情了。

    地府一共十八层,十七层都有他和他哥的身影,可见这两位的罪名千奇百怪,在地府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我哥哥这次怎么死的,我可以知道吗。”

    “他是受了庭审报应死的,罪业加身之人不会轮回,但是你呢,自尽,违法,要受七七四十九次自戕刑的,你还得轮回最后一次,明白?”

    高启盛从第十四层枉死地府往上坐电梯,阎老板赠予他编号四十八,据说他是第四十八个下地府的高启盛,但倒霉就倒霉在死的最早,偏偏还要承担第四十九次——最后一次转世的重任,因此还得给他配个专人地府导游,一路恶补自己的各种死因。

    他天生短命仔,偏偏哥哥不让他献祭自己,被逼着要活过二十八这个坎,真的,活着太难了,比爱难,比死更难。

    十一层石压地府,碰见一个抱着空襁褓的高启盛,引渡员说这个你吧,比较特殊,海棠来的,要生不生,生了又不养,孩子是个智障,弃在外头给冻死了,此乃大罪,所以搁这儿挨石头压三十年。

    “……不是,哪来的孩子,为什么是我的?”

    “想想你哥,意会一下。”

    太抽象了。高启盛想。男人长批天打雷劈。

    电梯升到第九层。

    第九层满是油锅,今天炸了五十个人。这地方专治卖yin嫖娼,盗贼抢劫,欺善凌弱之辈,有时罪孽深重的新人来了,还会根据罪行的严重性定制私人地狱。

    高启盛又看到了自己,引渡员也看到了,不顾他捂嘴立马开始介绍,这个你,狠人,李响警官做流调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你不是流动人口,是流动性别,罪名呢当然也是来自流动,比如从这个你身上产生的各种桃色交易,本来不该流向你哥的项目,都源于这个不该有的流动性别,你懂我意思吧。

    我不懂。二十二岁的高启盛真诚地说,我也不想懂,拜托别解释了,越描越黑。

    引渡员很直接地掏出苹果十一给他播放了一段录像,衬衫夹和西装跪说不清哪个更震撼他,反正都要挨哥哥的大巴掌。高启盛听到自己连喊几个我卖了就完全懂了,连连摆手重金求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等等哦,还有这位更是重量级,引渡员总算带他换了个锅参观,以后你会见到的,白金瀚的前老总徐江,坑蒙拐骗,谋杀劫财,样样踩雷个遍,投入热油锅内翻炸至两面金黄,隔壁小孩都……不好意思扯远了,总之记住这张脸,你要是多活几年,这位该是你和你哥的老对头了。

    搅拌徐江油锅的勺子是他的高尔夫球杆,讲解员捂起鼻子继续说,他要在他埋人的坑里,和混凝土、AD钙奶一起搅拌十五年,最惨的呢,是他意外死亡的儿子还要全程旁观,拿着电鱼器继续电他,效率很高,一天能死几千次,大概除了他干爹陈泰,没几个能得到快死极速版待遇的了。

    那为什么一边连管子一边死?高启盛随手指了指他嘴里的吸管问,及时复活?

    这个啊,新套餐,饱死鬼,你别看AD钙奶锅里倒,不浪费的,还能提纯出来再喝。我们地府领先人间二十年呢,主打的就是一个以鬼为本的服务。

    锅边的徐雷一边电还一边神经质地嚎叫,爹!!!你怎么连我的遗像都挂不好——天天掉我这天天地震啊爹啊——你让谁节哀了啊!也不知道给我烧点儿,靠,我一口也没喝到AD钙奶!

    下辈子挂遗像注意点啊,一定要稳当!要不给我再加两个金螺丝呢爸——

    第四层孽镜地狱,基本都是逃犯版本的高启盛,这些个弟弟吧,在阳世犯了罪,即便一辈子都不吐真情,或是由高启强走通门路,上下打点瞒天过海,就算侥幸逃过了惩罚,亡命一生也终有死的那天,到地府报道便打入孽镜地狱,照此镜而显现罪状。

    镜子上的词儿五花八门,基本每一面镜子上都写了贩毒和爱哥哥,虽然这两个词组并列在一起很怪,但高启盛想一想,可以理解,是自己造的爱与孽,自食恶果应该的,前因后果具在,好像也没那么怪了。

    第三层是撞脸高发区域,零零年的高启盛深感自己死早了,显然几年后的他在离间挑唆兄弟夫妻不和这件事上独具天赋,甚至人被挑在刀尖上还能表演小美人鱼行走陆地,面不改色地流血,死了又活,然后继续吐着蛇信子互揭伤疤。

    他凑过去听了两嘴,大概都是怎么能让哥哥和半老徐娘离婚云云,还提到把拖油瓶逐出家门的事。

    所以这小孩姓高还是姓白,到底是谁的孩子??不会又是海棠来的自己造的孽吧???

    高启盛对阻止哥哥因利益结婚这事持悲观态度,他默了半晌,问结婚这事发生在哪一年,还有自己活到最久的话,最多能活多少岁。

    引渡员用圆珠笔戳了戳嘴唇,其实你晚几个月死是可以看到他们结婚的,至于活到多少岁……二十…嗯,应该是二十八,你是不是八岁被你哥抓去算命?

    是有这回事。

    不好意思我先道歉,那天是我们投胎处处长违规出卦摊,他…算得太准了,导致你,呃,这么多次,真的都没活过二十八。

    高启盛无语凝噎,搞了半天不是我短命的问题,是你们地府公务员言出法随啊。

    我们真的有很抱歉的,引渡员说,所以这不是给你补偿吗,除了88888888保证活过二十八下辈子别自尽的投胎保险,那个9999999孟婆汤百分百免疫套餐,阎老板也赠你免费,顺便送一个如何活到最后的电影,生平录像那种。

    几个小时?

    不长,也就二十八年吧。

    ……不是你有事没事?拍电视剧都知道留一百来集素材,再一步步剪辑成狗屁不通精华浓缩的39集。

    引渡员想了想说,其实有剪辑版,但是这种你懂的,钻石会员特权,你黄金,还差一级,咱就是说,交钱吧?

    高启盛想我真的会谢,他正巧死在飞黄腾达的前一年,身上最值钱的是mama留下来的玉观音,兄妹三个人领三根绳,mama却只求得一块开光玉,哥哥分到头,他拿到身子,meimei就只剩下肢体,什么破烂家庭这样求佛,拜托,搞抽象分尸艺术吗?

    高启盛觉得上交这个佛身不是很礼貌,把身上值点钱的一股脑拿出来给对方,六十块的假劳力士都摘了,引渡员还是摇头三百次,说大漏特漏,不是钱的问题,给我点真心。

    ……用真心就可以?

    他怀着一种早有预料的矛盾心情把这半截身子从红绳上解下来,递了过去。

    放映厅的权限这才对他打开了。

    登记处的犯了难,二零二一年坠楼的高启盛,忌日已定,生日却是个至今也未解开的谜。

    二十八岁的高启盛,死的日子也蹊跷,生死簿上记录一年的最后一天,忌日压着诞辰,巧合地踩上所有生生死死的禁忌。

    两张身份证上一个写一月二个写三月,一张来自顺远打印店,一张在局子办的,撕膜后重新电写入新的年月日。可见有钱可使鬼推磨,简直可以越过生死簿去愚弄生死,变换万法无常。

    高启强最后为他办的一场忌礼在观音山,因远离了京海闹市而声势浩大,黄纸高扬,铜板和金钞进了焚烧炉,又化成灰降到土里,让高启盛的地府账户一夜间升值狂飚,诵经声从郊外山头飞进市内新闻,他哥的一滴泪从人间跨越三途河,落到他掌心。

    他在奈何桥边摊开手,剔透的水珠映出一本封皮已然磨损折旧的相册,哥哥把他和小兰的旧照片仔细拭干净,放在塑封里,抱在怀里,怎样珍视都不够。

    这是几几年的事啊,二十二岁的高启盛拽过袖子用劲揩了一把眼泪,未来真正残忍,要是真让哥哥这样痛,那个二十八岁的他,可不可以不死的?

    脖挂骆驼血珠串的大师语重心长地讲,忌日撞生辰,红白事一天办,总归是禁忌太多。

    高启强说无事,多少钱我都出得。您只管讲,凡涉及到我弟弟来生或头七的禁忌,请定要事无巨细交代与我。

    很多人庆生送葬时杀生吃rou,收礼受拜,自以为添寿,其实这些都消耗折损了亡者大量的福报,得不偿失,叫你这弟弟在底下的日子里还要受报应——尤其受杀生之罪,灾病之苦,不仅不得转世生机,反要来偿你的债。

    那我当如何祭他,才能给他求个好来生?

    自尽者犯吊颈煞,勿要在新房的东南向设灵位,高家若有老宅,在你弟弟出生处给他立衣冠冢,开源排位旁的全家福撤了去,换你弟弟成年时的相片,不可摆席,且烧市值88888888的金银元宝船,纸钱开路,让他好生去过奈何桥罢。

    高启强大概下去了才知道防止自杀的保险不能投给自我放弃生命的罪人,纸钱飘飘,阴差阳错飘到他二十二岁的弟弟身上了。

    地府有地府的规矩,再有钱的来了也得先上交遗嘱,剥离生时钱财,得崭新魂魄一身轻。

    二十八岁的高启盛没留遗嘱,他疯也疯过了,现在照样得被龙虎兄弟一左一右架着撤出VIP通道,和其他罪大恶极的新鬼一起排队,等着领十八层地府的坐监牌。

    陈金默站在他前十位,AKA京海第一杀手此时依然沉默,口含粉红棒糖,心怀女儿后半生重沉沉,希望她寄在阿强家能够平安活好到遇良人那天,结善缘,别重蹈他爹的杀孽覆辙。

    高启盛没接他的草莓味棒棒糖,含着自带的血味彩虹糖,其实鬼尝不到味道,只是图个心理安慰。

    他两手习惯性插袋,一身旧衣穿的像又被昂贵西装附身,一百个必然要重判的死鬼堆里独独他看着白净体面,脖子穿了个洞,不打紧,照样谈笑风生,斯文败类劲儿又演上来,大概下辈子做个穿西装的华尔街狼最好不过。

    登记的小鬼走过来例行询问他名姓,以及何时去世,仔细看了两眼,眼前一黑,发现这位赫然是每天挂在头条的冻鱼战神,小鬼立马两股战战,迅速跑到下一位那里去问询了。

    高启盛觉得好笑,正得意,还没呲出蛇牙又觉得浑身不得劲。他从二楼跌下来时磕到后脑勺,现在还疼,疑心患上死后脑震荡。

    皮鞋尖尖点两下三途河畔,高启盛依稀记得自己确实在十二月三一死掉,旧厂街有娘生没娘养的三兄妹,从小穷到大,生日真没什么可庆祝的。

    那时电灯还是爹妈死前的旧物,数字造型的生辰蜡烛更奢侈,但他哥哥在穷字里浸久了,很会为苦难和幸福偷换概念,自有办法存下十八支三厘米烟蒂,屋里烟雾缭绕,他在电子蜡烛的红光前虔诚烧起弟妹十八岁成人礼。

    高启强拜神佛,拜高家牌位,说列祖列宗保佑保佑,阿盛和小兰都要升大学的,文凭多金贵,有文化才好做人上人。渔民在海上搏杀,鱼贩在菜场做屠夫,人类天生高鱼一等,请妈祖娘娘保佑我杀生无罪,拜托,我还要靠海吃海,靠斩鱼赚钱,拜托保佑我和弟妹一生在陆上行舟顺利,永远不要阴沟里翻船。

    佛或许短暂垂怜过他,总归最后又把他抛弃,叫他罪孽深重深陷泥潭,移民地府都不够资格和弟弟在同一层坐监。

    去走马灯放映厅的路上,高启盛意外碰到一个警察,看起来还有点诡异的面熟。这人迎面和他阳间同事的魂魄撞上,钱夹里没几张冥钞,加油卡购物卡会员卡倒是飞出来撒了一地。

    引渡人停下脚步,把他脑壳九十度左转,说看好了哈,这就是你二十八岁要同归于尽的人,你哥买了禁止自杀保险,你现在是被投保了的鬼,记住他的脸,下辈子别和他一起跳楼了。

    李响有点职业病,早年京海公安轮岗,他下来的时候还在调查周遭环境查人户口,结果因为流调做的实在太好了,被地府的人抓去当了协管。

    让你小子烧信,就客气一下,你他妈还真就直接烧啊,啊?安欣?真就这么着急忘了我啊,还带卡一起烧,你是懂怎么扎卧底心的!!!

    白发满满的安欣被他晃成一团不会思考的棉花,他想得了吧,可见加油卡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走马灯生平放到一半,一位精神恍惚一米九双开门冰箱穿着公务员三件套冲进来,大概是走错了房间,手上拽着断掉的门把手在那失魂落魄地碎碎念,啊,京海的月色真美…啊——领导啊——下辈子再一起看罢——

    别急啊,小王,别急。引路人痛心疾首地回收了门把手,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赵立冬马上就下来了。

    这位是……?

    王秘书。你最好也记住这张脸。零六年别犯浑,不然你哥会为你跪他的。

    高启盛终于忍不住吐槽,整个地府还有我不需要记住的脸吗?

    引渡人往头顶一指,拜托,高二少爷,这里,地府分狱,京海片区,你和你哥哥连续蝉联恶人双杀榜二十一年,最想拆散的给佬兄弟词条也上好几次热搜了,我方才说的这几个仇家还算开胃菜呢,你是不知道十八层地府有多少人想看你高家兄弟受刑直播。

    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保护我隐私权??给你脸了!!!

    哈哈哈你这个语气和你未来的大嫂怎么这么像啊!不愧是一家人!

    你闭嘴!

    后来没人打断了,二十二岁的高启盛终于吵吵嚷嚷地看完了二十八岁高启盛的生平名场景剪辑版,心想这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要是我肯定不会为钱贩毒,多让哥哥痛心。

    至少他现在是这么想的。

    你给我看这个,是不是意味着我下辈子能活过二十八。

    引渡人笑了,说你要是能完美避坑那完全没问题的啊,但是你还得抽几个负面词条,不然走这一遭太一帆风顺,即便是因为保险行个方便,也太不像赎罪了。

    为下辈子的婴儿提前抓阄是地府差使的特权,看你下辈子投胎成什么身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出手选吧。

    无论是死在哪一年的高启盛,总之他活着的时候点就背,死了也没差。因此他对于赌运气的东西也没什么额外期待,自然无心理负担。

    高启盛伸手随意摸了两把,拿出一个纯白和一个写着数字3的台球。

    他问这意味着什么,引渡员笑得神秘,这么说吧,哪怕一瞬间,你不想拥有你meimei备受宠爱的人生吗?

    ……什么?

    现在你可以去排队转生了,记得走人间通道,别排错队了。

    他排了三天,地府也花了三天修改他的死亡证明,最后板上钉钉,还是写了十二月三十一。

    末了转世处塞给他一张写十四层枉死地府的赦免门票,说学生仔慢走,二十八的你也拍了曹斌一砖头,他会替你搁这儿坐监。至于你这个死因吧,上边给你判的是错杀,不论为谁,自尽是不能再世为人的,你是唯一一个未死于自尽的高启盛,转世继续活着比在这儿坐监的价值高太多了,尤其是可以让你哥情绪稳定,远离黑化。领导特批下辈子给你做个好点的身份,你就好好活,别再跟前面四十七位学坏,动辄为哥哥跳楼。

    就这样?高启盛疑心地府公务员也搞文字游戏,哪个领导让你这么跟我说的?

    天地良心,我不能讲,但没人会和钱过不去的,你哥给的太多了。转世引渡员真诚地说,你这来生,是他真金白银给你烧来的福报啊。

    别自杀了,他会为你哭的。

    去做个善终的了结吧。活过二十八岁,你就算是过了这关了。

    最后他签下名姓,去排队转世的路上,和二十八岁的高启盛擦肩而过。

    他回过头看六年后的自己,颈椎附近有一个血洞,透过这个破风的弹道,高启盛从相通的骨血里一眼窥见他哥在彼端的孤灯只影,从此十五年。

    被留下的那个人太痛苦,他得活久一点,尽量不再死在哥哥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