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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巧的,椭圆的,孤独的。它的出现突兀又显眼。昨天没有,前天没有,上一秒——上一秒有吗? 克莱恩低头看它,看它安静地躺在草丛里。克莱恩后知后觉地发觉这是个蛋。 真是稀奇的东西。 是从这棵树上掉下来的吗?可能是一阵风,也可能是碰巧的倾斜,它从它的家中离开,幸运又不幸的降落在草丛里。克莱恩稍微有点高兴,这是改变,他对目之所及的任何改变都很高兴。 克莱恩的行动不变,一如既往地走过花园的小径,离开了那枚蛋。 九十七步,离开花园;五步,走上台阶;六十步,踏过楼梯;十步,坐上沙发。靠枕柔软地垫在腰后,其上金丝勾出的纹路象征着主人的身份。甜品化在口腔,再由饮料冲走了腻味。克莱恩原封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敞亮的落地窗能让他将外面的一切收归眼底。按照季节转动的春夏秋冬一切都井然有序,风景是完整、美好、漂亮、乏味,无论是落叶还是鲜花,一切都像码好的多米诺骨牌整齐划一。 而他的工作新鲜也单调。克莱恩坐在书房里,与靠枕有着同样花纹的钢笔在信纸上流利地划动,深色的墨迹组成字句,他的笔尖就像前世冰滑选手足下的冰刀。 我亲爱的meimei梅丽莎……亲爱的老师阿兹克先生……亲爱的朋友伦纳德…… 他写着,我在工作中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不要担心。 人与神的战争可以胜利很多次,却只可以失败一次。克莱恩觉得自己应该死去了,应该永恒地在黑夜女神的神国中沉睡,再不复苏——可是不行。造物主宛如婴儿般纯净的眼睛凝视着他,递出的交易宽容而仁慈。他的朋友,他的家人,他在乎的一切都可以留存,只不过代价是他自己。 他自己的自由。 原属于克莱恩的那份锚名为“人性”,而这正是新生的诡秘之主所或缺的东西。造物主偏爱自己的独生子,也偏向自己的同乡人。在女神的见证下,他答应交出了自由,成为阿蒙锚的一部分,从此生活在重复的齿轮上。 信件被蜡封好,乌鸦飞进来叼走了它们,将来自兄长、学生、朋友的问侯带出这一片被嫁接起来的时空。 而这不过是在生活中间接出现的平淡的分支罢了。 克莱恩没有捡回那颗蛋,只是每天经过再注视着离开。那是枚摇摇欲坠的多米诺骨牌,他不知它为何会出现,却在潜意识心怀期待。 ——虽然本就不必心怀期待。 小巧的,椭圆的,孤独的。灰绿色的,乖巧的,带着深色斑点的。克莱恩看着它,并不觉得翻找自己的记忆是多么困难的事。那颗可怜的蛋从草丛来到了他的手中,又从他厌弃地松开的手里坠落,摔在地上。生命在碰撞中破壳而出,湿漉漉的雏鸟可怜地抖了抖翅膀,在克莱恩漠然眼神中溃散成一条条时之虫。 多米诺骨牌停止了摇晃,继续安稳。 “——欢迎回来。”客人对进门的主人说。 克莱恩的能力并没有失去,相反,他现在仍然拥有诡秘侍者的实力。他微笑,每一丝幅度都把握得亲切温和,和眼前的阿蒙一模一样。 这是必要的。刚晋升为诡秘之主时的阿蒙疯疯癫癫,足够的实力和温顺的面具都是一种自保。他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交易,也从偶尔见面的黑夜女神那知晓上帝并未毁约。 可以了,非常好。他平静地如此想着,交易也该结束了。 从阿蒙第一次微笑着说“亲爱的克莱恩,你不这么笑也可以”时就该结束了。天生的神话生物想要多么充沛的人性本就不可能,衪的父亲也从未如此指望过。只需要这么多——只需要对他的敷衍感到不快,这就够了。 阿蒙与他共进晚餐,如普通的友人一般谈起外界的事情。你想离开吗,克莱恩,衪不在意似地提起,外面的一切都建设得非常好,你不想去看看吗? 克莱恩只是摇头,回复说那很好,然后将食物吃干净。他离开餐桌收拾刀叉。这里没有仆人,也没有秘偶和分身,阿蒙跟在他旁边看着他将盘碟放进厨房浸入水中,自然而然地伸手帮忙。 神不睡眠,克莱恩曾经那段时间也不。他为安抚陷入疯狂的阿蒙心神疲惫,直到阿蒙完全掌握权柄后才回归了以往作息。 “我也想试试睡眠的感觉。”于是衪这么说,视而不见其他的房间,只敲开了克莱恩的门。克莱恩看着衪不作回答,顺从地让出了自己的半张床铺,平和宁静地躺在另一侧阖上眼,似乎不在意与他同榻而寝的另一人。 哪怕他能感受到每晚距离的拉近。 阿蒙带着不知从哪窃来的体温靠过来,呼吸暖乎乎地钻进他的衣领,发丝也落在他的脖颈处,柔软又烦人。克莱恩讨厌这份他心知肚明的纠缠,可笑对方“人性”产生的结果,也同样厌恶着双方暧昧游离的气氛。这是什么,他郁躁地想,这算什么?克莱恩觉得自己像是个对着伴侣发脾气的更年期男人,又觉得刚才闪过那个想法的自己更像个可悲的斯德哥尔摩患者,他简直要怒极反笑。 阿蒙的声音低低钻进他耳朵,衪在呼唤他:“克莱恩……既然没有入眠,不如聊会儿吧。”克莱恩的眼睑下的眼球抖动,最后还是睁开了眼。他与阿蒙对视,只看到了幽暗无底的黑。 他扯了扯嘴角,还是没能笑出来。 克莱恩说:“玩够了吧。” “不想演了吗,”阿蒙观察他的表情,对他的冷漠无动于衷,亲眤地轻语,“我可以归还你的自由,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克莱恩起身,撑在阿蒙身上面无表情地掐住了衪的脖子。“我还想要休息,”克莱恩讽笑道,“你不如给我永远的长眠。” 阿蒙指的自由是什么,从狭窄的鸟笼去向更宽敞的鸟笼?衪的分身不介意给本体找点小麻烦,于是将一枚乌鸦蛋送到了克莱恩跟前。 衪们在说,你瞧,克莱恩,你瞧。就算你离开了这里,衪也一样能随时cao控你的生活。 ——你愿意吗? 在下暴雨。 今天不应该有雨的。但克莱恩侧过头,在朦胧的水汽中看见了敲打着玻璃的雨珠。这场雨应该是在两天之后,每次都是如此,它永远下得很谨慎,很温和,哪怕毫无用处。他陷在被褥中,冷风从漏关的窗户外吹进来,他却觉得自己像在火炉。 阿蒙直起身,动作轻柔地将放任愤怒的克莱恩囚在身下。“据我所知,”阿蒙扯开他的衣领,轻咬在锁骨上,“这同样是发泄情绪的一种方法。” 克莱恩盯着房间布满繁复花纹的天花板,哧哧直笑。他无不嘲讽地问:“这就是你的人性带给你的情绪吗?” “我的人性说,心爱的克莱恩,”阿蒙把他打开,“你不会拒绝这件事。” 克莱恩默认了。 他后悔自己剪了指甲。克莱恩抓在阿蒙背上,想抓出几条血痕却没办法。阿蒙在他体内进出得很急也深,“咕咕”水声细小但不难听清。克莱恩觉得自己在融化,在死亡,他仿佛正在失控。 这是正常的事,他想,毕竟我在和一个旧日zuoai。 这是正常的事,毕竟他在和一个旧日相爱。 ——他不愿意,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