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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去就去日本,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孔叙给自己收拾了一小包的行李,江惩看见了还意外,说你就带这么点东西? 孔叙点点头,就这么点。 他不敢相信,踢踢箱子让孔叙把箱子打开看看。 够寒酸了,江惩的小狗狗够寒酸了。 里面两套睡衣,两套内衣,中间包着一瓶洗面奶。 再往下翻,一条发白的牛仔裤,一件换洗的体恤衫。 看她,她理直气壮,说不就住个三五天? 三五天也是天,你能不能捯饬的漂亮一点? 不能。 孔叙要的就是普通平凡,隐在人群外,想看看不见。 不做招蜂引蝶的花,她做沉默是金的树,风雨不倒。 “多带几件衣服总行吧。” 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男人吩咐裴露,要她带几件孔叙能穿的衣服过去。 说着说着,他都叫女人给气笑了,回头看看她寒酸的行李箱,说带了堆抹布过去。 “抹布?” “在我眼里就是抹布。” 他们是下午起飞的,跟着这群人孔叙站也不自在,坐也不自在,唯恐被人活捉,一直都乖乖的呆在江惩身边。 他看时事新闻,她就用余光跟着一起看,他吃午饭喝不加糖的黑咖,她也有模有样的要了一杯。 “学我?” 也不是,只是这样做孔叙能稍微有点安全感。 有点不知所谓,也有点奇奇怪怪。 怎样都随便,她平安就行。 “我不来好了。” “首先你得说了算。” 一针见血,堵的孔叙是哑口无言,她看着男人语塞一阵,最后泄气般的躺下来。 “这几天我一直跟着你行吗?” 很好说话,合上笔记本,他说行。 “我不打扰你工作。” “我知道。” “我还能给你跑腿干活。” “不是说要一直跟着我?” 跑腿干活? 就不怕被大灰狼抓走,吃的骨头都不剩一个? 无语,怪他今天的话好多,孔叙不搭茬了,剩下的时间一直都沉默。 住酒店的时候也挑了个偏僻的屋子,不挨着贺虔,也不挨着习宇。 江惩把她昭然若揭的小心思看在眼里,进屋转一圈后说屋子闷,让孔叙找阿力换一个去。 女人走了两不又回头,垂头丧气的杵在原地:“江惩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啊,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磋磨人,折腾孔叙呢。 舟车劳顿,属实累了,没回答女人,他解开扣子躺了下来,外套一扔,精准无误的搭在了女人头上:“不是说要给我跑腿干活,现在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她可真是任劳任怨,希望江惩能够善待她,也希望江惩能给她更多的小红花。 所以主动包揽下江惩所有的事情,衣服板板正正的叠好,就连牙膏都给他挤好。 殷勤的有点过头了,给习宇羡慕不已,说早晚也养一条孔叙这样的小母狗。 甚至还想坐享其成,让男人给孔叙开个价钱。 价钱? 这真给他难为住了,孔叙值钱吗?又值多少钱?? 说不准,只摸了摸女人的后颈,说她到你身边,不见得也这么乖。 这话习宇不服,看一眼孔叙,十分幼稚的给江惩下战书。 你等着吧,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 说的旁若无人,好像孔叙不在身边,没人瞧见她的胆战心惊,恨不得挖一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算了。 来日本的第二天孔叙才知道,此次前来是为了祭拜。 可是祭拜谁呢? 需要这样大费周章。 问又不敢问,还偷偷的在微信里跟方齐探讨。 最后得出的结论应该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可走到墓园里才知道,此次前来祭拜的人,是江贤。 红颜薄命的江贤。 略有耳闻,江贤是江家收养的女孩,十几岁的时候被江惩送人,后不堪忍受,自杀在傍晚。 裴露说埋在日本是江惩自作主张,因为自杀前江贤买了一张机票,目的地是富士山。 所以给她埋在山脚下,假惺惺的活人。 孔叙又想起她说过的傻话了,那时候在贺虔家里,直接把骨灰都托付了出去。 如今想想,虽然所托非人,但是想法不错。 最起码她死后不需要江惩假惺惺的祭奠。 逼死江贤他后悔吗? 抬头看,无动于衷的一张脸,放下捧白花,沉默不语的站在前面。 她想,如果她是江贤,她会在棺材板里蹦出来,痛骂他是假惺惺的王八蛋。 天马行空的想了一阵,人是被怎么推出来的都不知道,慌里慌张的回头看一眼,裴露在哪里笑。 “孔叙,你要把花带回家吗?” 啊? 花? 对对对!!!想起来了,买花时裴露也给她准备了一捧,江惩不满意,说江贤认识孔叙是老几。 那时候裴露优雅的整理一下鬓发,说女孩子之间的事情你不要管。 所以才有了如今这一幕,众目睽睽之下,孔叙硬着头皮把花送出去。 蹲下身才看清江贤的照片,不知道是谁挑的,让孔叙夸过生死和时间,和她对视。 对视,两个同样可怜的,苦命的少女。 她笑魇如花,永远定格在这黑白色的框架里,人生画上一个不圆满的句号,多少遗憾来不及平息? 忍不住伸手,轻轻摸摸她的脸颊,说话时声有哽咽,问她死的时候有多大。 多大? 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罢了。 人生才刚刚开始,小草才长出新芽,什么还没来得及发生,就戛然而止,在最好最好的年华。 时光流转,命运重叠,透过江贤她仿佛看见了自己,也仿佛看见了自己结局。 有人拎着膀子让她站起,女孩拂一下眼泪,悄然离去。 她那么安静,没在江贤眼前留下只言片语。 走时和裴露挨在一起,女人递给她一张纸,随即点根烟给自己。 她抽了一口,问你都看见了? 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孔叙没接话。 裴露也不在意孔叙的回答,她把一根烟抽完,过去给孔叙整理凌乱的头发。 离得近了,她听见女人说话,声音那么轻,却是掷地有声的:“孔叙,好好活着,你别学她。” “能力范围之内,我给你争取最好的。” “尽我所能,我让你全身而退行吗?” 其实是在说大话,豪情壮志,有感而发。 一起长大,一起长大啊,江惩不还是逼死了她? 孔叙算什么东西,折腾来,折腾去,全凭喜好罢了。 看不下去的人是她裴露,她永远都忘不了江贤的眼泪,哭声凄厉,说帮帮我吧。 裴露姐,你帮帮我,帮帮我行吗? 凭什么这样对我,我是个人,不是小猫小狗,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 早知今日,当年我就应该在孤儿院里饿死!! 我就应该在孤儿院里饿死!!! 那样刚烈,活着不痛快,说死便死。 至今都历历在目,黑发、鲜血、她青灰僵硬的尸体。 好好的一个女孩,走的那么容易。 裴露没哭,看着她火化下葬,始终面色僵冷。 然后洗把脸,一言不发继续生活。 本来她没在意孔叙,几日便腻了,江惩从来都不是长情的绅士。 可是一日两日、三日四日,看着眼前的女人,裴露庆幸,她来的还不算迟。 还不算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