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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有别于他们一行人完全重合的成长轨迹,宫野志保最初只是世良久居于美国的表姐。她美得令群星黯淡,却有着美而不自知的顿感。像是虔诚信徒的朝拜,甫一相识,工藤新一就为他那延绵二十载的快意人生打上纪年的绳结。小团体热情地纳入了她,在以朋友之名的善意中纵容他酝酿着不纯的动机。一开始的大多时候,她只是聆听而不是倾吐,他们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品酌着她缄默时一闪而过的笑意。超脱年龄的神秘给她的美添注了的摄人心魄的注脚,女孩子们偏爱美女,而男孩子们忌惮一切有攀缘天性的动物却又难逃其吸引。 同样的二十多岁的年纪,他们作为东大的学生自然而然地和在东大任教的宫野挤在食堂同一张桌子吃饭,嬉闹中,他默默观察着她逐渐融化的表情,时不时分享他在法学社发生的蹩脚的笑话,然后事无巨细地记下她不同的反应。 他们怯于直接盘问她的过往,只得经由世良获取从她口风严实的哥哥那里得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 在了解到她是不堪前任的sao扰才辞去普林斯顿大学的教职方才回国时,大家不禁哑然,其中的可怖不言而喻。 小兰天真烂漫,蹙着眉问既然是朋友为什么不直接问志保呢? 而她确实有资格这么问,在他们几人之间——她、园子、世良,还有工藤、服部和黑羽,宫野与她有着自然的亲近感,这令世良都嫉妒不已——她以为志保姐只能和她大哥那种顽劣不羁的老男人说得上话。 她倒是意想之外的坦然,平静地在一杯Cold brew前阐述了她和疯批前任的纠葛。白人精英、沙文主义、上东区名流,校橄榄球队队长——近乎所有自带傲慢属性的buff叠满,不负众望,无一不落在大家的刻板印象范围内。 纵观千禧年的青春校园喜剧,小兰一直以为这种男生只会亲昵地搂着金发碧眼的啦啦队长mean girl,开着扎眼的水红色Brabus 300sl招摇而过。而志保怎么看都会是被他们霸凌的混血美女。 闻言,服部平次不合时宜地打趣园子大小姐就很平易近人,随即被世良无情地捂嘴禁言。而黑羽脑海里构建的形象是跋扈乖张版的白马探。 坐在角落的工藤新一认真地凝视着她挺翘的鼻尖,与他平静的外表大相径庭的是他快得出奇的心跳,宛如窥探秘事时心中的擂鼓。 “宫野小姐请放心,我黑羽快斗向来尊重女性——可否收下我的吻?”神色飞扬的魔术师捻着一朵玫瑰,作势就要向宫野沁香的手背献吻。绮丽梦幻的表演贯穿了黑羽快斗的日常,即使相识不久她也对此建立了良好耐受,并代替花店感恩了黑羽日复一日的批发。 园子早已按捺不住着抽动的嘴角,“黑羽你知道吗?只差一点我就会疯狂迷恋上台上那个狂妄张扬的魔术师。” “哦?为博得园子小姐的芳心,无论哪一点我都愿为之奔赴。” “是请你离我远一点。”手指还捏了一个令韩国男人破防的手势,众人哄堂大笑。 得益于欢喜冤家的拌嘴,宫野可以不必展开叙述法治咖前男友的故事。 小兰的视线无意间穿过斗嘴的喧闹空气,落定在角落里的那个安静得反常的身影,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准确地捕捉了他认真得令人心疼的表情。其中意味让小兰不禁会心一笑,转而投入到那场对黑羽愈发热烈的讨伐。 宫野志保并不是没有察觉那道赤裸裸的 的目光。只是他携来对视的资本还不够动人,揣测其缥缈的涵义不过是庸人自扰,索性任由其肆无忌惮地滋长、漫溢。她会放任他的沉没成本无以复加直至倾翻阈值,最终身不由己被吞噬时还言之心甘情愿。 世良可顾不了那么多,方才她沉浸在咀嚼表姐的陈述和往日秀哥的每一个晦涩的表情中,她自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抬眸看向全场,猜想这其中大概只有不苟言笑的工藤与之有着默契的敏锐,只可惜她错得离谱。她拍拍手,大家重新安静下来好让志保姐得以继续。 “所以,在美国志保姐和秀哥经常见面吗” “哇,秀哥好帅!被秀哥胖揍一顿后他再也没有sao扰你了吧!” “啊……他真的好变态啊,居然报警都无济于事……所以!秀哥也因此辞了工作吗!?” 在世良连珠炮的追问下,宫野不得不正视每一个问题,听闻于此大家狠狠地共情了被疯批纠缠的滋味。只有世良一个人全然忽视了这些drama情节,反刍着这其中包含着秀哥每一丝过往。所有的荒诞不经的猜想配合着那抹风尘仆仆的身影、不可言说的眼神以及顾左右而言他的躲闪都幻化成一道道无声的惊雷,在世良混沌的天空中酝酿着一场席卷一切的暴风雨。 宫野对周遭同情的眼神回以一个释然的微笑,在提及多亏了赤井时把表哥这个音咬得死死地并给予世良一个轻飘飘的对视。后者很难不去过度揣测,最终将其圈定在挑衅的范围内。 “宫野!放心啦,我服部可是征战奥运会击剑项目的男人!” “小兰在被星探发掘去做平模前可是空手道冠军。人家说什么啦?”园子揽着世良略显僵直的背,“喏,这家伙也是截拳道高手,我们女孩子都很棒!” 与世良干涸的嘴唇相反的是凝结在那杯抹茶外壁上的丰厚水汽,一侧的水珠随着烦闷的拨弄而淌下汇成无规则的水渍。她甚至觉得,这杯抹茶就是自己无声的侧写,一半难堪,一半焦灼,桌底的手机停留在imassage界面和自己都觉得没道理的“不要爱上她”。 “真是,太谢谢大家了。”她的眼底藏着泛着柔光的海,顺着园子的话望向女孩子们。 与之视线一起而来的还有她递过来的纸巾。指尖重回干爽,世良xiele气,于是清空输入框,终结了单方面的斡旋。 “都过去了,宝。”小兰用沁香柔软的臂弯接纳了宫野。在与小兰带着Jo Malone忍冬气息的颈子交错时,她正好对上了角落里那双凝着深意的瞳眸,转瞬即逝的交汇,像悬停的蜻蜓般轻巧。 后来他回想起,这大概就是他义无反顾的衔饵的开始,而诱饵和陷阱都是她本身。 她的柔,不过是意在侵蚀,连袒露沁着血色伤痕都是一场精心雕琢的诱捕。待殷红的血不再静淌,嫩粉色的新rou顶翻铁锈色的血痂,那抹妖冶的红色早已幻化成鲜艳的信子。 002 七月的骄阳让每一滴汗珠都无处遁形,这意味着漾着橘子味汽水的悠长假期就要来临。他们与宫野之间的关系耶随着气温的升高而热络起来,大家的例行聚集地从食堂和冷饮店转辗扩大到有着乐队表演的绿茵草地、宫野堆砌着岩石样品的实验室还有小兰话剧社的观众台,甚至服部还特意在校外的公寓支起了麻将桌。 她聪明风趣,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阅历,而大多数时候她都不会是那个意见领袖,只是大家习惯于征求她的意见。有时身为平模的小兰会陷入容貌焦虑以至于陷入节食又暴食的循环。她坦然说自己之前也有同样的苦恼,随之她提出会监督小兰的餐食,带着她细细品味咀嚼食物时迸发出的本味。在被问到为什么不重拾她喜欢的空手道来制造热量赤字时,小兰怯怯地说大家对她的定义就是白瘦幼,力量感的形体会让大家感到幻灭。她劝慰小兰没必要囿于他人的审美体系,所有的美都不该被定义的,她们都应该敢于跳出他人期待的桎梏。以身作则的她请求小兰作为她的空手道教练,小兰的自我怀疑的危机也随之化解。 她的存在总是安静又适时,像一块流光溢彩的、却与其他镶嵌相得益彰的主石。工藤新一不动声色地将其中滋生的情愫归咎于好奇与友好,他愧于剖析真实的内心,毕竟彼时他还有一个处于不咸不淡的交往中的女友。放弃理智的主导地位被他划定为精神出轨的前兆,将此奉为圭臬的工藤新一行事一向妥帖,现也不得不主动避嫌。渐渐地,服部平次察觉到了工藤的僵硬别扭,聪慧如他,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 在宫野小姐发言后观察死党成了服部隐秘的爱好,后者克制且坦荡,绝无越轨行径,只是有时涨红的脸颊和闪闪发亮的眸子还是会出卖了他——真是笨得可爱。 假期前的最后一次相聚依旧是在服部的公寓,啤酒、披萨、西瓜、彻夜搓麻,困了大家就歪歪斜斜地倒在这狭小的公寓的每一个角落。沙发被打呼的黑羽占据,剩下的人只得挤在服部的卧室。服部晚上喝了太多奶茶,咖啡因强行拖拽着疲惫但清醒的身体踏入凌晨。他在逼仄的榻榻米上辗转反侧,耳边交织着大家浅浅的呼吸声,不曾想其中传来了同样翻身的窸窣声。月光皎皎,他顺声张望过去,对上了那双意想之外的难眠之人的双眸。 屏幕亮起——要不要一起去阳台透透气。 东京的夏夜静谧且闷热,热浪携带的水汽迅速占领了他干爽清凉的皮肤。他俩之间极少独处,在酒精与咖啡因双重折磨下服部平次像一个即将被耗得灯枯油尽的傀儡玩偶,也就无暇思忖尴尬与否的问题。她递给他一大杯温水,告诉他这样可以快速代谢掉咖啡因。在她身边,空调机箱的嗡鸣与聒噪的虫鸣也显得安适如常。他们谈天说地,即使大多数情况下他的大脑依旧是停摆的。 他谈及自己为摆脱鸡娃父母而孤身一人前往东京求学,控诉他迷信竞争框架的父亲一直推着他过关斩将,将所有的事物简单二元化,制造焦虑与对立来挑唆他去竞争、去赢,结果是——他确实没有让父亲失望,而他自己只觉得无力和麻木。 “宫野,你是古生物的副教授,你怎么看待我爸信奉的社会达尔文理论?”他歪斜在躺椅上百无聊赖地数着星星。 她淡淡地说自己是孤儿,没有被鸡娃的经历。一时之间他惊得忘却了礼节性的宽慰,只得笨拙地道歉,而她只是摇了摇头。 她很快就补充道:“社会达尔文理论将我们简单地划分为优劣二元,但人是复杂的、多元的、立体的,诚然是不该被脸谱化的。但是服部君的父亲信奉社会达尔文主义,这何尝不是自由意志的一种呢。他有他信奉的理论,且可以很好地自洽,不似我们会时常陷入自我怀疑,也算是达到了一个难以追求的境界。令尊此生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服部君了吧?” 关于这点服部不置可否,至于其他的方面,他甚至觉得自己并没有被慰藉到。 “我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同这套竞争框架,我也同样难以买账。你质疑这套理论,但你却按部就班地活成了他们期待的样子,不是吗?” 东京的夜空弥散着太多人造灯光,他一直都很怀念儿时夏令营时抬眼就能看到的璀璨星河。他喃喃道,父亲是大学教授,他也从小是做题家,长大后还代表日本击剑队征战奥运,成为了万千家庭想要复刻的传奇。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击剑不过是他尝试过的数十种课外班中最擅长的一个,做得不好时还被父母勒令一边哭一边练;自己又曾多嫉妒那些无拘无束玩耍的小伙伴,羡慕潇洒恣意的世良。父母在面对于他人的艳羡时会轻描淡写地将一切归功于基因与天赋,妄图炮制不可复刻的神话,好让大家迷信这世间有不可僭越的森严等级。 “也许你说得没错,宫野,是我的懦弱和自我驯化才固化了父母对社会达尔文的迷信。可我真的无法接受父母现在傲慢的说辞,不论是抹杀我的努力,抑或是炮制不该存在的迷信。” “人人都渴望特权,人人又痛恨不属于自己的特权,一旦拥有它,却又忌惮着每一个想要晋升的人。”她摇着一面扇子,清透的眸子正视着他。“清醒的代价是痛苦,你可以继续麻痹自己做他们的造梦人,也可以不再活在别人的期待中。” 他无法立刻做出抉择,故沉吟不语。 “道路是父母钦定的,可当初选择走下去的人是你自己。这次无论你选择什么,他人都没有judge你的权利,追求真我也好,虚与委蛇也罢,直面自己就好。” 他不得不直面被宫野剖开的、血淋淋的自我,借由父母唆使之名去无往不胜,将自己所有兽性的、本能的、渴望赢的野心归置在父辈身上,再用懦弱将其掩饰——一个人畜无害、赢麻了的别人家的孩子。 “允许自己有一点松弛感,服部君,你自律、热情、慷慨、精力充沛、乐于助人,真的是很好的人啦。只是你现在脑子太乱了,等咖啡因代谢掉,睡一觉就好了。” 一向自诩敞亮爽朗的他竟任由她窥探到自己心底最难堪的底色,想到她所说的抉择,他也暗暗作出了那个完全遵从内心的决定,澄澈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眸;“宫野,我…….” 她的食指轻点他的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摇头示意他不必言说,眼底噙着浅浅的笑意。 那真是一个蛊得他挪不开眼的笑容。刹那间,他仿佛置身于凛冽纯净的蓝色冰川,周遭所有的喧嚣都褪色黯淡,只有她依旧是那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离他那样地近,近到鼻息间还滞留着她指尖上娴静的乳木果香,近到吊桥效应足以让他的心跳错乱了阵脚,以至于他一时喑哑难言,所谓的抉择哽在喉中,却想要说些轻佻的蠢话。 他们是如何被困意席卷吞噬,又繁重的梦彻夜萦绕着他,梦境像光怪陆离的万花筒,又像无厘头的2D美漫,在这其中有一个追着恐龙的、茶色头发的角色——他莫名觉得可爱。 日上三竿,当欢声笑语再次充盈了这狭小的空间,他们默契地不再有眼神交汇,仿佛昨夜彻夜的谈心只是彗星来临时的时空错乱。工藤待她依旧是刻意的生分。只是,他不再以观察工藤为乐。多看一眼他都觉得残忍。 他最要好的、对努力有着毫不掩饰的热忱的、为热爱的一切毫不扭捏作态地奔赴的工藤新一。 他没有工藤那么有原则,去赢的野心已经刻入他的基因。面对这样的工藤,他要怎样才会盲目地投入那场豪赌,奋不顾身地去押上一切? 宫野明天就要飞北海道出野外,午餐后就要先行离开。一想到一别数日,他竟然有几分释然。大家闹哄哄地与之告别,小兰还撒娇请求她能不能带一块化石给她,她欣然允诺。 小兰推搡着工藤,要唯一开车来的他送一下志保,后者委婉地推脱掉并将钥匙递给小兰,说自己还是晕晕乎乎的,现在开车可能属于酒驾范畴。 真是拙劣的演技。 仅此一瞬服部平次就冰封了瓜分奖池的野心,在角逐前就黯然离场还是人生头一遭,旋即删掉了那条关于昨夜,唯一的、仅存的、隐秘的见证。 不要爱上她,他暗自咛喃。 003 不同于还是大学生的一行人,宫野志保无暇消受假期,在从北海道的鸭嘴龙原位发掘现场归来后,很快又在实验室开展了如火如荼的骨骼复原工作。被扎起的衬衫下摆和工装裤间堪堪露出一截精健的腰腹,她行色匆匆地穿过行廊,马丁靴上还沾着皲裂的海相沉积物。 世良真纯百无聊赖地看着地质学院一楼摆放的紫水晶晶洞和她闻所未闻的嶙峋怪石,联想着这其中也许蕴含着神秘的魔法磁场。看到她风尘仆仆地从电梯间走出,世良不由得一惊,她原本泛着珍珠光泽的肌肤好像被日光灼伤,好似日落在脸颊撒下了点点霞光。 “玛丽mama让我给你带一些冈山白桃。”世良扬起下巴示意地上那两个粉色的礼盒。“她还啰里八嗦地提醒你冰镇后再吃,你不要中暑了。” 她默默颔首道:“谢谢你,还特意跑一趟。” “也不是全都为了你,其中一份是我那个两个月都没回家的哥哥的。我想你们应该见面还算频繁。”世良话中意有所指。 “他的律所离这里不远,你可以直接交给他。”她的嘴角勾起一个轻巧的弧度,将其中一个礼盒交与世良。“那就,再次感谢了。我先回实验室了。”她意欲转身离开,留世良一人站在原地错愕不已。 “不请我参观一下你的实验室吗?我可是一直都很喜欢侏罗纪公园。”也就是斟酌了那千分之一秒,世良对着她的背影开口道。 她回眸一笑,“当然可以,如果你不介意会失望的话。”她挑眉示意世良跟上。 “还有,一会儿不要对我的研究生提侏罗纪公园*。” 工藤新一每年假期都会在律所实习,凭借优秀的履历今夏他获得了在法律界首屈一指的Baker & McKenzie工作的机会,并在这里熟识了世良口中聚少离多的哥哥,也是归国不久的律所合伙人赤井秀一。 不论是在庄严肃穆的法庭,还是在谈笑风生的社交场面,这位前辈都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他冷毅寡言,却在研讨会上罕见地称赞工藤后生可畏。每每接触都会让工藤新一产生质疑自己罹患deja vu般的熟悉感,他朦胧想起宫野的故事中一笔带过的赤井秀一,想起那个如月亮般多变的美丽脸庞。 也没必要总想起她,他抱着满怀的文件夹暗暗叹气。 这位从美国总部空降而来的合伙人,从来都是律所茶余饭后的舆论中心。上至业务能力下至技巧硬度,真假参半的谣言再经添油加醋就又可以炮制出新的热点话题。有人说他业务能力一般,势力却横跨黑白两道;也有人说他实力顶尖,是美国大财团御用法务,此番回国也是大财团的安排。这其中最甚嚣尘上的流言还得是来自下三路——他与美艳助理Judy的绯闻,而他本人神秘得令人发指,从另一种程度上却是助长了那些荒唐谣言。 工藤新一对此嗤之以鼻——与他无关,且几经接触,他钦佩赤井先生的正直、胆略,以及其他精英律师身上没有的同理心,并为他深厚的人文关怀所折服。 方才的会议上,他谈及自己在bbs上看到了一位adult video女性从业者的求助。端坐在会议桌前的同僚闻此都不怀好意地嗤笑出声,在这座气派宏伟的写字楼工作的金领大多是时薪高得令人啧舌的律师,他们有的曾是大财团的法务,早已生活在远离底层民众的真空中。 只有赤井秀一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求助者A小姐是一位19岁的复读生,两个月前在受所谓经纪公司胁迫拍摄了一部成人电影。除此之外,许多和她有同样困境的女孩子也纷纷在下面回帖。” “日本《风俗法》规定超过18岁就可以拍摄,不管怎么说她们就只能是自作自受了。”一位男同事冷冷地打断他,言辞之间满是傲慢,将这些女孩子的苦难来源归咎于自身的愚蠢与虚荣。 显然大家的悲喜并不相通,Judy压抑着怒火提出日本还有着关于18-20岁未成年人从业者享有的未成年人取消权。 “是的,《民法》规定:在拍摄到发售期间,未成年人是享有单方面取消发行、下架影片的权利。”工藤新一接过话头,投放了自己的PPT。 “新规定是18岁就算成年了哦,东大法学院高材生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彼时日本《民法》刚将成年年龄下调至18岁,与原本20岁的成年年龄相比,之前所谓的18-20岁享有的未成年人取消权不复存在。这个国家有着数不清的,和小A一样的蒙受欺骗的、亟待我们赈救的女孩子。 一位女性同僚对他的展示抱以冷眼旁观的态度,讽刺男人都自诩侠客义士,救风尘不过是男性出于性主体地位的傲慢与得意。她质疑他的动机,赤裸裸地盘问他有没有消费或者观看过成人电影。 他倒也没被激怒,正颜厉色地承认自己当然看过,还用开玩笑的语气问这里没有人没有看过吧? 大家哄堂大笑,衣冠楚楚地坐在会议室里谈论这些的确反差感十足。他坦荡的笑容很快就收住了,女律师并没有看到那副料想之内的窘迫神情,心中燃起了些许的好奇。 “正因为我看过,所以我了解这其中的不堪,进而共情她们的遭遇。随着成年年龄的下调,我国将饮酒、博彩,甚至是吸烟的合法年龄都进一步明确在20岁,而唯一没有进一步明确规定的成人电影行业仍旧持有18岁就可从业的许可。我认为这是对她们权益的变相侵害。” “所以,你要对她们提供法律援助吗?”在获得工藤坚定的回答后,同事们都议论纷纷,大家有的认为这种案子与他们律所的调性不符;有的人认为这其中牵涉到庞大的利益集团,觉得这个实习生不过是以卵击石;也有人愿意鼎力相助,对于缺乏法律背书的现状忧心忡忡。 关键时刻赤井秀一掌控了愈渐分裂的局态,他首先肯定了工藤新一的工作切合热点,且对那些受行业剥削的女性具有非凡意义;同时他也理解大家对Baker & McKenzie是否会受到不良影响的忧虑。他决定以个人名义支持工藤新一的提案,在其给出解决提案后再由大家决定是否要以律所名义介入。 双方在赤井秀一的调停下均表示无异议。 工藤新一埋首于繁多的文件之中,认真地复盘了刚才会议室内所有人的反应与说辞,思考着不同人的底层逻辑和言语漏洞。他反思了自己没发挥到位的点,对赤井先生不由得愈加钦佩。Judy小姐打断了他的思绪,柔声告诉他老大请他去办公室。 踏入那间景致足以俯瞰港区大半繁华的办公室,工藤新一却看到了一身机车皮衣的世良真纯。见到好友,世良言笑晏晏,说自己带来了冈山白桃给工藤和….哥哥。该死,世良哀叹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有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别扭情愫。 上司在场,工藤新一还是礼貌地表示了感谢。他注意到办公室内安置的健身器材,结合赤井先生高挑健美的身型,他下意识地赞许了赤井先生的健身习惯。世良得意洋洋地龇着可爱的小虎牙说自己也每天举铁。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喃喃道:“我健身的缘由很大一部分是宫野,sao扰她的那个男人。”他刻意在她的朋友面前提及她的名字,甚至是有意加深meimei的怀疑,心中油然而生的隐秘的快感让他暗爽。也许是他洞察到自己卑劣的占有欲太昭然若揭,抑或是脑海中浮现起黒泽阵令人生厌的炫耀嘴脸。于是他及时补道:“真纯的体脂偏低,要记得吃早餐。”即使是关心meimei,这个男人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也许是出于雄性对领地与交配权与生俱来的警戒,也许只是准律师敏锐的职业素养,工藤新一在心中反复玩味着赤井在提及她时眸间微妙的暗火。而世良心中早已小鹿乱撞,进一步向哥哥炫耀自己颈间那条与她穿搭格格不入的蜜蜡挂件。 “这是一种琥珀哦!是志保姐办公室看到的!她见我喜欢,就临时打孔穿绳做成了项链送我,好不好看?”她晃动着那枚有着流淌纹的美丽吊坠。 “非常惊艳。”赤井秀一指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那块温润的蜜蜡,深沉地眸光在他垂下的睫毛间闪烁着,同样是流淌着盎格鲁-撒克逊的血脉,为什么秀哥的鼻梁会如此英气挺拔?辛辣、杂糅着皮革的野性与龙涎香的贵气的气味在她的嗅神经纤维上攻城略地,赤忱的心跳仿佛要冲破她的胸膛。 也许,这块蜜蜡真的有魔法。想到这里,世良不由得喜笑颜开,真心感谢宫野促成这对生分兄妹的13年之别后的再度亲近。多巴胺像如注的洪水般涌入大脑皮层,像微醺似地打开line,冲动之下发送了那条没头没尾的“我真的好爱你,表姐!”。 埋首于全自动定碳仪的清丽女子觉察到来自实验服衣兜的震动,怎料稚气的、随口一说的胡话竟会在她波澜不惊的心底推开涟漪。她见过太多抑或廉价抑或真挚的告白,却未曾有过此般的直率动人。 再后来他们一起享用了鲜嫩多汁的冈山白桃和赤井先生私藏的乌龙茶。在之后的很多乏味的苦夏,每当咬开一个汁水四溢的桃子,工藤新一就仿佛回到那个他最爱的、酸酸甜甜的夏天。 临行前,赤井秀一神色凝重地叮嘱他,这件案子会撼动以盘剥女性获利的产业根基,政客与财阀无不牵涉其中。要他再三小心。 “除此之外,我建议你征求一下家人与女友的意见,如果有压力,你可以随时退出。”日后看来赤井先生的劝诫全部一语成谶,只可惜时间是一条从未驻足的单行线,而当事人不以为意。 下班后他从芝浦出发,载着女友跨越东京湾的彩虹大桥,对岸台场林立的高楼在滚滚热浪中浮动着。 他年轻气盛,二十载顺风顺水的人生赠予他无往不胜的势头。宛如一位骁勇善战的角斗士,他义不容辞地涉入那片看似毫无涟漪却暗礁丛生的海。 好奇心与正义感会催使他掌控着船舵,向那命中注定的暗礁进发。他接触了众多求助者,她们是这光鲜都市的月之暗面,蛰伏在阴冷湿暗的地下室,用厚厚的粉底遮盖着不知名的、溃烂猩红的暗疮。不知道有多少次,他走访过灯红酒绿的风俗街,跟随兼职陪酒女的求助者穿过泥泞的小路,回到她那被经纪公司贴满不堪入目的照片与威胁信的公寓。他见过太多愤恨悔恨的泪,也曾被无畏的勇气所触动,但更多的是她们被这个社会敲骨吸髓后眼底残余的麻木与绝望。她们有的困窘且疾病缠身,有的表面风光堪堪维持着奢侈的生活,卑微地出卖着自己仅存的、被觊觎着的性被动地位。以至于在面对工藤的法律援助,有些女孩子干涸的眼底早已流不出一滴眼泪,本能地想要宽衣解带——她们早已被这个世界驯化成欲望的容器,只能袒露剥离自己的性器,用有形的躯体去抚慰、去迎合世间无形的强暴。 他的提案被顺利通过,随之而来的是同赤井秀一高强度的共事。起先他还会为后者极简的办公桌上唯一的摆件心中擂鼓不已——那枚含着着白垩纪蜥蜴的缅甸琥珀,像一段隐秘情事的无声见证,却又宛如芒刺般令隐隐作痛。再后来,赤井秀一会堂而皇之地将她牵涉其中,美名其曰——宫野读书时是姐妹会成员,有女性运动的人脉与经验。 自此,诺大的办公室里多了一道他避之不及却想念至深的倩影,好在案牍劳形,他得以消遣无处安放的目光。她针砭时弊,不乏一针见血的分析;更多时候,她会用独有的女性视角为他的纪实文学润色,也为他们规避掉了许多隐患。西方女权运动史对她来说如数家珍,她悲悯且睿智,总是能为求助者提供合适的物质与精神帮助。 愈是陷入苦恋,他愈是要装作问心无愧的坦荡。沾染着她唇膏的烟蒂就明晃晃拧灭在赤井剥了一半的血橙上,空气中弥漫着的酸涩的柑橘馥郁一直绵延到他难寐的午夜,那太暧昧,也太残酷。 他们俩之间即使是矜重且稀疏平常的交锋,剑拔弩张的性张力都让工藤新一如坐针毡。赤井秀一轮廓分明的脸一半沉入百叶窗的光影之中,他吞云吐雾,浅斟着每一缕阳光的明度。就算是她仅仅在窗前掠过一个背影,赤井都会吞吐出一个更大更浓的烟雾。疯狂的猜忌就要折磨得他扭曲变形,好在他窥探到在洗手间里蔓上酒红色裙子腰际的手掌,一时间所有的迷思云消雾散,嫉妒的火焰却又萌发燎原之势。 后来他们竟懒得遮掩,有时是赤井黑曜石办公桌上还没得及抹煞掉的掌印与臀印,有时是从垃圾桶里散发出的nongnong的jingye的味道,有时是赤井秀一下颌间殷红的吻痕,连那张黑色的布加迪沙发上都残存着她香汗淋漓时沁入的香水味。他们是怎样在这狭小的沙发上交合、高潮,然后又剥离交缠的身体,若无其事地坐在沙发上对着法条? 当他回过神来才发觉后槽牙都被自己咬得酸痛,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深陷那场盲目的、漫无边际的狂恋。他有女友,即使单身,他又要怎样和他敬佩的前辈竞争?他只得借口抱恙居家办公一段时间。 黑暗中交织着他们低哑的喘息,赤井秀一将她抵在自己结实的胸膛,涩声请她不要绞得那么紧。而她只是冷冷地要他快点泄出来结束。闻言他嗤笑一声,摸索到开关然后任由明晃晃的日光灯打在他们交合的身体上。 “我想你是忘了谁在干你。”他的眼中迸发出灼热的情欲。 被撞得支离破碎的言语被她咬在唇间,晃眼的灯光和绝顶的快感就要让她眩晕窒息。 “他不就是你亲自物色好的猎物?别告诉我你后悔了。”她发狠似的用鲜红的指甲在他宽厚的背肌上划出血痕,然后又轻柔地流连其上,那是神秘仪式的烙印。 “要我眼睁睁看着他觊觎你还不为所动?我做不到。”汗水从他冷峻的颧骨留下,可健腰从未停止耸动。 闻言,她笑得放荡。“你把我亲手奉给黒泽阵时也是这副嘴脸,不要骗自己了,你从来都是这么卑鄙。” “那我会好好享用你,直至最后一刻。”他粗暴地扯着她的头发,好让她袒露白皙的颈子,顺势俯身用细密的吻舔舐掉她的汗珠。 从仅是个位数的年纪他们扶持共生至此,他太了解她,不论是身体还是习惯。毫无迟疑地,他想要用吻去承接那张妖冶无度的吐着信子的嘴,好让她不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却被她轻佻的手指探入他因舒爽而战栗着的齿间。 “你好像一条标记领地的狗。表哥。”闻言他喘着粗气xiele出来,而她总是能让他败下阵来。 004 随着工藤新一撰写的一篇篇触目惊心的文章和联合各界发表的请愿书的问世,adult video女性从业者的权益问题被越来越多人注意到,许多社会团体都纷纷向国会请愿修改法案。 身为自民党议员的父亲首肯了他工作的意义,同时也在党内为儿子的事业积极奔走。 与此同时,死亡威胁与谩骂吞噬了他的社交主页。聚少离多的女友对他与风俗女的来往很是介怀,网络上捕风捉影的谣言几近要摧毁他们的信任,几经争吵女友彻底与之分手。 为了庆祝工藤新一重返单身,大家又推掉一切琐事重聚在银座八丁目的夜店。在听到小兰说宫野今晚有工作可能不能现身时,服部平次竟长吁一口气,每每听到那个令他心悸的名字他都会陷入那场如水夜色下的回忆。他知道那晚于她来说毫无意义,自己也不应该在一个人的苦旅中为触不可及的月光徘徊不前。 小兰分发了宫野从北海道带回的菊石化石,这些来自三叠纪海洋的丰厚馈赠被她制成小巧的摆件放置于亚克力盒中,上面还贴着她亲手写下的标注。 真是可笑,淌过漫漫历史的长河的化石现却被廉价的工业制品桎梏其中。 “小兰!为什么你的那个最大!”世良作势就要抢过小兰的那块。 “略,才不给你。志保特意把最大的那块留给我的!” 女孩子们打闹做一团,服部瞥见死党满脸的愁云惨淡,有那么一瞬间服部以为自己照上了镜子。后者摩挲着手心里那块沉甸甸的菊石,粗粝的手感和螺旋纹理昭示了头足类数亿年不见天日的封存。三打西力与8瓶三得利山崎12年整齐地码在桌子上,黑羽见状央求道:“我的好哥哥,啤酒洋酒混着喝,吐得亲妈都不认。” 席间有不少名媛网红前来和铃木小姐贴脸,进而要求与服部还有黑羽合影,其中也不乏认出新晋人气平模毛利兰的美女。 “这些人里啊,只有我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贝斯乐手。”世良吞下一大口芳醇的威士忌,冷眼看着那些谄媚地讨要运动员和魔术师社交账号的网红。 工藤新一长叹一声:“我不是也一样坐冷板凳。” “那是因为看社会新闻的人不泡夜店,风俗女还都在隔壁上班。” “谢谢你,安慰得很好,下次不要安慰了。” 酒过三巡所有人都有些晕晕乎乎,黑羽快斗则被美女们簇拥着直接入座隔壁卡座。这时宫野志保方才携着赤井秀一姗姗来迟,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裹着紧身的SMFK套裙,看起来与姐妹团的女孩们别无二致。要不是园子大小姐惊呼着世良有这么帅的哥哥怎么现在才介绍给我们,工藤新一都以为是自己喝太多导致幻觉走进现实了。 今晚她来抑或不来、何时降临,都像是工藤新一心中那个悬而未决的、装在盒子里的薛定谔的猫。赤井称之为延迟满足感,果不其然——这位玉树临风的青年看向她的目光都不再似之前克制。 在酒精与灯光双重迷幻下,赤井秀一显得愈发俊逸迷人,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成熟男士的荷尔蒙味道。 “铃木园子似乎对你很感兴趣。”他们俩表面上看起来是疏离的表兄妹,实则借着嘈杂的音乐私语着。 “乌丸财团就已经够让我们喝一壶的了,入赘铃木财团到时候只有我脱身乏术的份儿。” “那你就不要碰她,她是你meimei的好朋友。” 啜饮威士忌的手一滞,借着纸醉金迷的幽暗灯光,他狭促的视线想要捕捉她脸上的细微表情。只是她美艳绝伦的脸执拗地转向一边,不再去看他。 “你说谎的功力还真是捉襟见肘,宫野志保你什么时候也有朋友了?” “如果有一天、我说如果,我累了。赤井秀一,我们就收手,我们一起去南美、去加拉帕戈斯。”肆虐的音浪就要撕裂鼓膜,她怔怔地望着DJ台前狂欢相拥的一行人,看他们被漫天飞扬的金色纸片吞噬,整个夜店仿佛降临了一场鎏金的雨。 他邪邪一哼,手指却探入她的裙摆,有意引起她的战栗。“你以为你还停得下来吗?” 一行人从地颤走回卡座,酒精随着音乐的律动已被挥发大半。她太美、太过于夺目,仅是轻巧一瞥,工藤新一就捕捉到了角落里那张低眉不语的脸庞。 归座时,园子婀娜的身姿从赤井秀一膝前跨过,她佯作不胜酒力势要摔倒。他本抿着唇礼貌地转头回避,下一秒孔武有力的手臂就稳稳地托住了女孩纤细的腰背。该死,他健身痕迹明显,还用了儒雅的礼貌手。这是园子屡试不爽的一招鲜——轻浮的,就顺水推舟来一段露水情缘;克制的,她也会用百般秘技将其俘获。可宫野志保知道,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而赤井秀一从不失手。 大家对社交花蝴蝶园子大小姐的伎俩心知肚明,不是世良打岔,园子早就借口欣赏赤井腕上那块价格不菲的爱彼皇家橡树与之耳鬓厮磨了。 “阅男无数的园子大小姐,放过我哥吧,你睡了他以后,我要怎么直视他啊喂!”世良耳语道,她都要采取物理方法钳制住闺蜜了。 清冷克制的成熟男、闺蜜的哥哥、顶级律所合伙人,园子早已芳心暗许:“本小姐这次是认真的。” “你哪次不是…..”小兰戏谑园子是渣女本渣,前一个小帅哥哭湿的枕头还没干。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位大小姐决心立刻采取行动,她问大家要不要一起玩喝酒游戏,还叫营销来当裁判,提议大家可以玩美杜莎*——这是园子大小姐用来狩猎和过滤玩咖的一箭双雕之举。 “你们年轻人玩就好,我不熟悉这些游戏。”最卑劣的猎人业已伪装成人畜无害的小白兔。 耳畔边传来他磁性的声音,宫野志保心中警铃大作。 “看着不玩那多没意思,很简单!我可以教赤井先生的。”园子暗暗给宫野使眼色,暗示与之换座位。 赤井秀一讷讷应允,他像一只作壁上观的鹰隼,欣赏着宫野志保为救朋友于虎口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她先是佯装醉酒不适,将手腕上那条孔雀石五花的梵克雅宝手链放回包包,然后起身去卫生间——她笃定他会跟上。 这是只有他们彼此才知道的暗号。 那条已经磨损褪色的手链已不再似他送给她时那般雍容美丽。那个时候他俩还挤在布鲁克林区的一间破旧公寓,街区附近遍布毒贩和火拼的黑帮。可她依旧美丽高贵得像一只天鹅,引得那些蠢蠢欲动的、想要一亲芳泽的蠢蛋为之倾倒。也许是那副来自黒泽阵昂贵的蒂芙尼耳钉的光燡刺痛了他的眼睛,也许是他为了博她一笑即使杀人越货也毫不在意,最终,那条背后沁着鲜血与硝烟的手链被他圈在她纤细的手腕上。他说她配得上这世间最奢侈的美丽。 曾几何时,她是雪莉,而他还是莱伊。每每她打出暗号,他都会及时出手,狠狠地收拾、勒索那些对她狭昵进犯的男人。那时候他们赤贫、快乐,拥有的只是彼此。 他们有多久不再设下这种低劣的圈套了?纵使后来他买了许多高定,她依旧对那条旧手链视若珍宝。思绪至此,他凛若冰霜的瞳眸也为之触动。欠身离席,他给出所谓出于安全考量的说辞,作出一副关心meimei的好哥哥模样紧跟其上。 猎物离场,园子大小姐玩游戏的心情也就意兴阑珊,颐指气使地打发走了营销。工藤新一凝视着她面前那杯几乎没有动过的琥珀色液体,作为场内唯一知晓他们之间不可言说的关系的人,工藤新一误以为宫野此举是出于情感中的排他性。总是神色淡然的她竟然也会萌生醋意,想到这里,他心里酸涩得像咬开一只青涩的柠檬。 进入昏暗狭小的卫生间隔间,赤井秀一就把她狠狠地抵在了被强烈的音浪所撼动的墙壁。还没来得及对上他暗色的眸子,她就被那粗暴近似啮咬的吻攫取去了呼吸。 那是一个绵长、意味深长、残留着布鲁克林温存的吻。 她在窒息前推开了他,晦涩不明的光让他看清了她的眼神——她美丽依旧,却已不再安分。 “18分钟27次,你还真是魅力四射。服部平次看了你16次,工藤新一11次。”他反手将门拨上。 身后是冰冷的墙壁,身前是炙热的胸膛——她被冰火两重天之势包夹。“他们比你赤井秀一还道貌岸然的吗?只有你的jiba在对我敬礼。” “你舍身救朋友,这就是你要偿还的代价。”他忿忿地将她推起挂在腰间,气息已经被她柔软的身体勾得紊乱,嗓子里噙nongnong的情欲:“宝贝,安全套在右侧口袋。” “你真是个疯子,赤井秀一。”她被拨弄得酥麻难耐,咬着他的耳垂哑声道:“被发现的话我们会失手的,那个男孩家世显赫,怎会爱上与表哥有染的女人?” “嫉妒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春药。”他的嘴生来就会骗人,他最清楚不过自己只是想要她、想要狠狠地填满她,想要她来抚慰他灼热的占有欲。“而他,和我一样,早已罹患上狂恋你的热病。” 一语成谶般,他们口中的男孩已将嫉妒冷却淬火,铸就成汹涌澎湃的孤勇。 “宫野?你还好吗?”敲门声响起。 颀长的腿从卫生间尽头那扇门后跨出,摇摇晃晃地踩着一双Alexander Wang。她用纸巾擦着唇角,额头沁出晶亮的薄汗。 “刚吐过,我还好。”她的演技并没有好到无懈可击,被骗到只不过是愚人从一开始就愿意为她的美丽买账罢了。 赤井秀一被留在那个逼仄、令人喘不过气的隔间内。他沉着脸,撑着墙壁暗忖着,他们是从何时起开始僭越对方的生活的,又从何时开始交融共生,合谋完成一个又一个愚弄众生的姬蜂游戏?也许一开始就已岨峿暗生,张弛无度的治辖与抵抗的力量关系牵掣着他们,生生撕裂出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 工藤新一漫天地想,就算是她与赤井秀一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他也要冲破公序良俗的牢笼,炮制一场轰轰烈烈的飞蛾扑火。 既然一切都只是漫无目的、命中注定的熵增,为何要自欺欺人,耽于这个世界为倾销秩序而编织的谎言? 他想说些什么,却发觉喉咙早已干涸到哑火。 在对上她那忧郁的、泛着羸弱眸光的眼睛的刹那,他完成了那个蓄意良久的吻。至此,姬蜂浸满毒液与麻痹素的产卵管蜇入寄主的皮囊,一场全新的、致命的姬蜂游戏开始了。